突如其来的消息，李钦载被震得耳朵嗡嗡响。
脑子里冒出的第一个念头是，东北方向早已被唐军掌控，怎么可能莫名其妙冒出一支两万人的兵马？
从天而降的吗？
第二个念头是慌张，唐军主力已被契苾何力带走，此时正在向辱夷城进发，主力大军距离唐军大营至少三天的路程，此时的大营里只有五千守军，而敌人却有两万。
原本唐军装备了火器，五千对两万也不憷，可李钦载知道高句丽军已有了加厚的盾牌，能够阻挡火器的弹丸，此消彼长之下，唐军还真不一定挡得住高句丽军的一次冲锋。
“消息准确吗？确定是敌军？”李钦载不死心地问道。
斥候浑身是伤，站在李钦载面前不停流泪，为了传递这个紧急军情，那支斥候小队几乎全部战死，只剩下他一人了。
“消息准确，我们整支斥候小队用命换来的消息，若有误，小人愿领军法。”
李钦载神情一怔，叹了口气，拍了拍他的肩，道：“都是好汉，多谢你们把消息及时送到，否则咱们会吃大亏。”
“战死的袍泽，我会向天子请旨优恤，你们每个人的名字都将被记上功劳簿，他们的妻儿老小，朝廷帮他们养。”
斥候泣道：“多谢李帅！”
李钦载心情沉重，这次对阵两万敌军，他的赢面不大，更要命的是，大营里还有李积。
若老头儿有个三长两短，李钦载只能抹脖子谢罪了。
“敌袭的消息不要对任何人说，你下去吧。”李钦载严肃地叮嘱道。
斥候告退后，李钦载又召来了李积身边的部曲队正。
队正名叫刘兴，他父亲跟随李积多年，刘兴算是世袭部曲。
刘兴入帐，李钦载盯着他，缓缓道：“给你一道军令，严格执行，能做到吗？”
刘兴一愣，急忙抱拳道：“五少郎但有所令，小人赴汤蹈火……”
李钦载叹了口气，道：“这次差不多要赴汤蹈火了……爷爷身边的部曲有两百来人，你领着所有部曲，护送我爷爷离开大营，向东南方向的辱夷城急行军，与契苾何力的主力大军会合。”
刘兴吃惊地道：“为何突然要护送老公爷离营？老公爷的身子尚未大好，路途若是颠簸……”
李钦载摇头：“颠簸一下不碍事，留在大营却要了命。此时大营三十里外有一支两万人的敌军兵马，正向我大营突袭而来，懂了吗？”
刘兴大惊失色：“哪里冒出来的敌军？”
李钦载没好气道：“我比你更想知道这支兵马的来历，总之，你赶紧护送我爷爷离开，我领五千兵马与敌周旋，为你们的离开争取时间。”
刘兴急道：“五少郎娇贵之身，怎可轻身犯险，与敌周旋的活儿不如交给我，我能……”
“你能个屁，”李钦载立马打断道：“我手下那些将领会服你吗？你懂怎么指挥数千兵马吗？这活儿除了我，谁还能干？”
说着李钦载加重了语气道：“我先与爷爷告个别，然后你把我爷爷带出大营，他若追问原因，离营二十里后再告诉他，去吧！”
刘兴左右踟躇，最终还是一跺脚，转身出了营帐。
李钦载在帐内呆坐片刻，然后起身，走到营帐的角落，取出一对拐，这是李钦载暗中吩咐军器监的工匠打造的。
李积正在帅帐内打瞌睡，这两日身体恢复得不错，语言功能也慢慢变得正常了，只是右腿的骨折还是没好。
李钦载入帐，见李积好像睡着了，于是蹑手蹑脚凑近。
走到床榻边了，李积还是没醒，看来睡眠质量不错，这把年纪居然还能睡得这么沉，简直是天赐的福气。
悄悄拈起李积颌下的一根胡须，李钦载小心地看了看李积，然后……狠狠一拔，这根胡须生生被拔了下来。
李积一声痛呼，赫然睁眼，见李钦载手里拈着一根胡须，正一脸无辜地看着他。
“孽畜！你做了什么？”李积当即便怒了。
李钦载双手按住李积的肩，惊道：“爷爷，您刚才做噩梦了……”
话没说完，李积完好的左腿伸了出来，狠狠朝他一踹：“老夫不听你的鬼话，受死便是！”
说着李积便按住了床头的腰刀。
正要扬起刀鞘抽他，李钦载急忙道：“爷爷息怒，孙儿还是个孩子，孩子偶尔顽皮一下，何必跟孙儿计较……”
李积目光不善地盯着他：“你到底来作甚？”
李钦载双手捧着一对拐，笑道：“孙儿亲手给爷爷打造了此物，可助爷爷恢复腿伤，亦如常人般行走无碍。”
李积打量这对拐，疑惑道：“此物……”
李钦载于是亲自示范，将这对拐分别夹在两腋下，然后一瘸一拐地在帅帐内转圈。
李积看一眼便明白了，不由笑道：“好东西，若有了它，老夫倒确实能下地行走了。”
李钦载将他从床榻上扶起来，帮他练习如何用拐。
半晌之后，李积完全学会了，心情不由大好，刚才这孽畜拔他胡须的事便不再与他计较。
见李积心情不错，李钦载道：“爷爷受伤后便没出过帅帐，不如让部曲带您在大营附近走走？”
不待李积回应，李钦载立马扬声叫来刘兴。
“去，带上部曲，护侍爷爷出大营透透气。”
李积皱眉道：“这大半夜的透啥气？你有病还是老夫有病？”
“爷爷，当然是您有病，有病就得呼吸新鲜空气。”李钦载扭头望向刘兴，用眼神示意了一下。
刘兴会意，于是上前搀住李积，不由分说便将他往帅帐外走去。
李积察觉到不对，冷冷道：“到底怎么回事？说清楚，出啥事了？”
刘兴不说话，几乎是抱着李积往外走。
李钦载站在帅帐内，静静地看着李积一边挣扎一边被抱着离去，眼神里透出几分不舍和决然。
肩头莫名感到有些沉重，那是他接过了李积承当多年的担。
…………
“全军集结，备战！”
李积被部曲们强行带离后，大营里传出李钦载的厉喝。
号角吹响，五千唐军将士很快披挂整齐，在大营校场上列队集结。
李钦载环视将士们，五千兵马实在不多，而且让李钦载得心应手的黑齿常之麾下前锋营也被契苾何力带走了。
唯一的好消息就是，裴正清的陌刀营还留在大营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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